本报记者 蒋政 北京报道
春节前订单延误波及整个产业链，春节后海外市场面临不确定性，疫情之下，服装外贸行业正受到阶段性影响。
“我们第一季度的订单，有80%几乎都没办法按时交货，金额差不多有一亿元。”作为福建省石狮市一家服饰公司相关负责人，崔永强（化名）明显感受到此次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剧烈冲击。
崔永强的境遇在服装外贸行业并不是孤例，并已经传导到服装出口产业链的上下游。《中国经营报》记者了解到，上至染厂、面料，下至服装生产、出口贸易和跨境电商，以及相关的国外展会，都因疫情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海外订单延误、退单,甚至索赔等现象，频繁出现。
自救同步进行。全国工商联、中国贸促会以及中国进出口信用保险有限公司等，均出台相关政策来减少涉事企业的损失。同时，多地地方政府、相关协会在招工政策、复工帮扶、融资贷款等方面给予支持。
“损失已不可避免，目前能做的只有尽可能止损，并观望海外订单情况。”多位从业人士向记者表达类似观点。
订单延误 行业受阶段性影响
年前，张青林（化名）从成品贸易商手中接到一个国外春装的单子，他负责提供面料。如果按照正常流程，他需要在2月底将面料完成，并发至成品贸易商提供的工厂那里，经半个月左右做成成衣，再通过海运运往美国。
只是，疫情打乱了整个规划。“我们这现在才刚刚开工不久，耽误了一个多月。并且配套的染厂也没完全复工，面料制作进度也跟不上。如果按照目前的节奏生产，这批春装运到美国后，早就过季了。”张青林说。
他所处的江苏省苏州市盛泽镇，是我国著名的纺织生产基地之一。据他透露，当地产能恢复不足五成，当下还不能全力加码开工。
距离盛泽镇1000多公里外的福建省石狮市，当地的服装生产企业同样遇到冲击。崔永强所在的服饰公司，一年销售额有六七亿元，产品全部出口至澳洲和北美洲。即便该公司的业务几乎涵盖全产业链，但生产依然受到很大影响。
崔永强告诉记者：“我们的工厂是2月10日开工，在当地算是比较早的，不过到岗率偏低。第一天只有202人到岗，不足20%。近期好了一些。刚复工时，我们有一些面料库存，但是配套的染厂没有开工。后来等到2月20日左右，染厂开工了，但是我们的布又织不出来了。因为产业链最前端的织布车间，核心主力以及技术员都来自湖北或者重点疫区。”
在河南等地，类似的事情也在上演。河南保税物流中心相关负责人对记者表示，在疫情期间，经由该渠道发往海外的货物中，并没有服装外贸产品。据其了解，河南省内黄淮四市（信阳、商丘、周口、驻马店）的纺织服装外贸产业基地均受到较大影响。
当地跨境电商豫满全球董事长刘向阳告诉记者，年前接下的海外订单，原本计划春节过后七天之内发货，但因疫情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发。
值得注意的是，在年前海外订单延误的同时，众多服装出口企业还要时刻关注海外市场的疫情以及给自身带来的影响。
商务部在3月5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提到，世卫组织将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风险级别上调至“非常高”，疫情有在全球蔓延趋势。受此影响，全球资本市场连日下挫，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经合组织等权威机构均下调2020年世界经济增长预期。
山东如意集团（002193.SZ）董秘办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该公司的海外市场主要集中在欧洲，如果国外疫情持续蔓延，这一业务一定会受到影响。该公司以精纺呢绒面料和服装设计、生产、销售为主要业务，在2019年上半年，公司近四成业务收入均来自外销。
光大证券发布的研报显示，目前，韩国、意大利、伊朗、日本疫情均比较严重。其中意大利和日本，与我国服装产业关联度很高。
商务部外贸司司长李兴乾3月5日在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提问时表示，疫情对包括中日韩等在内的各国贸易发展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复工复产、物流运输以及供应链稳定等。但这种影响是阶段性、暂时性的。中国完整产业链优势无可替代，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中的地位不会改变。
多米诺骨牌效应
尽管出现订单延误，更多企业还是不愿放弃这些订单和背后的客户，为此付出了更高的成本。
在过去的很多年，崔永强所在公司几乎每周都要从厦门港口向澳洲和美国各运出一批货物，直接送至他们自己的物流仓储中心。但是今年2月的前20天，当地海运几乎处于停滞状态。“到了2月20日，港口才陆续开通班次，频次还不多。”他说。
对于那些非常紧急的订单，崔永强选择海运改空运。“我们需要支付较以往高很多的价格运出去，不计成本。”
遗憾的是，更多的中小企业，并没有太多的实力按照这一方案操作。河南豫满全球跨境电商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刘向阳向记者提到，公司作为外贸服务商，原本年前的海外订单，到现在几乎都没有发货。但公司对接的服装生产厂家，因为面临延期和回款问题，公司流动资金非常紧张。
而当下游成本增加，又会传导至上游。张青林跟记者提到，他对接的一个成衣贸易商，原本要将面料运至人力成本更低的江西地区，做成衣生产。现在因为疫情受到各方面的影响，该贸易商选择在当地（宁波地区）进行成衣加工。但当地人力等成本高得多，导致整体成本上升很多。
不过，也有客户表示能够理解。福建世联达服装辅料有限公司董事长王世传对记者表示，目前公司产能恢复到六七成，订单受疫情影响，交付出现延期，但暂时没有出现索赔的情况。资料显示，该公司产品远销东南亚和欧美地区，是FILA、安踏、乔丹、卡宾等知名服装品牌的指定辅料供应商。
除此之外，每年的2月，是国际时装周的高光时刻，但疫情已经影响国内品牌在国际市场的亮相。
“疫情导致外贸企业不敢出去甚至逐渐出不去。外贸企业不敢出去但境外展览正常举办，对企业造成很大损失。而随着海外疫情蔓延，在德国、意大利等传统欧洲知名展会纷纷取消，甚至出现展前突然取消的情况，很多国内展商已经出国，但无展可参加。”专注会展业务的米奥兰特（300795.SZ）董事长潘建军表示。
共克难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社会各界正在全力挽回服装外贸行业的损失。
3月3日17点30分，8名贵州籍的员工乘坐飞机由贵阳飞往泉州，并顺利返回崔永强公司。“石狮市工会联合泉州市工会，向当地企业统计员工返岗情况，并为我们协调车辆以及航班，协助企业复工。员工返岗花费的机票费用，政府报销50%。”崔永强说。
据相关媒体报道，石狮市还推动当地人力资源服务机构与主要劳务输出地区签订劳务协作协议并设立劳务协作工作站，工作站每年为石狮市企业引进100名（含100名）以上劳动力的，给予5万元的一次性劳务协作奖励。
据石狮市纺织服装产业联盟副秘书长郑智强介绍，协会委派10位秘书挂钩石狮市各镇（街道），指导企业复工。当地市长还通过直播带货，帮助企业回笼资金。
崔永强对此非常感慨：“各级政府还都委派工作组，来指导疫情防控。并且，政府在融资贷款方面给予政策支持，疫情期间水电费用都有减免。这给企业经营减少了压力。”
除此之外，另有多地对外贸企业制定复工政策，并着重监控外贸企业复工节奏。3月3日，河南省商务厅召开新闻发布会称，该省下拨2亿元外经贸发展专项资金，支持包括外贸企业在内的“三外”稳定生产经营。截至当日，该省外贸企业复工率为37.6%。
不过，很多事情并非单凭地方政府之力可以协调。大面积的订单延误，以及海运班次调整，致使企业海外订单多次遭遇索赔。如何止损成为当务之急。中国贸促会工作人员向记者提供的信息显示，在2月14日、21日、28日，中国贸促会三次召开线上会议，针对疫情防控下展会企业、外贸企业以及“走出去”企业的应对之策展开研讨。
截至2月27日，全国贸促系统已累计为企业出具与疫情相关的不可抗力事实性证明4318件，涉及合同金额约3308亿元人民币。不可抗力事实性证明是商事证明的一种，可帮助企业在无法严格履行合同时部分或全部免除责任。
全国工商联选择联手中国出口信用保险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国信保”），从2月12日着手统计“走出去”企业防控疫情资讯，截至3月3日已经发布四期。最新一期资讯对海外投资活动影响进行分析，并为海外投资企业提出诸多建议。
中国信保相关人士对记者表示，在疫情期间，公司出台十项措施支持保障服务，其中包括加大对出口企业的支持力度、强化小微企业的支持以及通过多种金融工具提供资金支持。此后该公司又出台相关意见，进一步扩大短期出口信用保险覆盖面，扩大短期出口信用保单和中小企业融资规模，适度放宽理赔条件等政策支持。
除外力协助之外，自救措施也能最大限度的止损。目前已经延期举办4个境外自办展会的米奥兰特将目光放在线上。潘建军对记者提到，公司支持和引导社会针对外贸服务的在线展览平台的研发，支持引导外贸企业使用在线的展览产品，把参加在线外贸类展会视同境外展，同时积极布局下半年展会。
“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到一个人身上，就是一座山。”3月5日，张青林转给记者这样一句话。他表示，他还会继续在这个行业内坚持，“行业总会有向好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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